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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喚起濁水溪畔的童年
2023/11/28

相機捕捉的風景,是孩子眼中的溪州;動筆寫下家鄉的詩歌,文字中飄散著這片土地的氣味。那是生於斯土,長於斯土的他們,才能寫出的文字。

 

彰化縣溪州鄉溪州國小

 

溪州國小以溪州名產:羊,作為吉祥物「喜揚羊」,並以「LIFE」為校訂課程四大主軸

 

11月初,陽光灑落在溪州國小校園,鄭麗雅校長在全校朝會後,便加入孩子們跑步的行列。跑過半圈操場,麗雅校長帶我們走進校園,介紹起學校的特色課程。

「學校用溪州在地產業的羊肉爐,轉化為吉祥物喜揚羊,貫串我們特色課程的四大主軸。」這四隻羊分別代表「Learning希望閱讀」、「Internation國際展望」、「Fancy想像創新」、「Ecology生態關懷」,期許培養學生具備閱讀力、國際力、想像力、生態力,成為揚善助人的好兒童。

「這些課程和方向都是老師們一起討論出來的, LIFE又好記,大家都不會忘記我們的願景。」麗雅校長說每隻羊的外觀也有意涵,比如「Learning希望閱讀」的白羊也代表孩子像白紙一樣,有無限的可能去探索多元的世界。

學校也在暑期安排豐富的多元活動,讓孩子可以選擇有興趣的營隊,探索不同學習領域,而這次的「文學喚起濁水溪畔的童年」也是從暑期工作坊延伸而來,成為這學期四年級孩子十二週的帶狀課程。

 

微風吹拂,四年級教室傳來歌聲。

不用炫麗的皮鞋 墊高了自己

鄉下長大的孩子

腳踏著土地

 

我會永遠愛著你

青草 泥土 和陽光

溪流 森林 和稻田

我會深深愛著你

 

這些詩句節錄自〈鄉下的孩子〉,是溪州在地創作歌手吳志寧作曲演唱,歌詞來源為父親,詩人吳晟的同名詩作。蔗青文化工作室的洪崇銘老師,帶著孩子們一起聽歌,一起看看歌詞,看這首詩的結構;詩中運用的類疊的語句,摹寫不同感官在鄉村間感受到的一切,鋪陳出鄉下孩子的特質,以及,對土地的愛。

這一堂課,崇銘老師要帶著孩子們一起用影像寫一首詩。

 

本地的詩歌,呼吸與眼睛

一進到教室,孩子們就看到講桌上排滿了照片與「神秘的小圓柱體」。

前幾週的課程中,崇銘老師帶著孩子認識攝影基礎,並在校園進行觀察練習,最後再讓孩子兩兩一組,輪流使用即可拍相機,用鏡頭紀錄自己眼中的家鄉。

照片洗出來了,第一次看到膠捲的小朋友們都覺得很「新奇」,有人問:「所以這個東西就在相機裡面嗎?」

 

洪崇銘老師向孩子們展示底片

 

第一次看到底片膠捲的孩子覺得很新鮮,「人臉變得好奇怪喔~」

 

把自己拍攝的風景,實際拿在手上觀賞,對這群數位時代的孩子來說,可能也是一項新體驗。「底片相機有底片限制,他們按下快門前就會多想一下,比較謹慎。不像用數位相機或手機拍照,都是先拍了再挑。」崇銘老師課後跟我們分享「類比式照相」與「數位式照相」的差異,數量的限制,帶來了對取景構圖的思考,讓作品更出色。孩子們拍出來的家鄉溪州,著實令人讚嘆,那陽光與土地的氣味在照片邊緣縈繞。

 

孩子拍下住家附近已歇業的老旅社

 

看照片之前,崇銘老師先帶孩子看看其他學校學生的影像詩,一起念詩,遇到有趣的詩句時,大家都會一起笑場。

「老師!這一句唸起來好順喔!『車子唱著歌,阿公開著車』」

「你覺得為什麼呢?」

「啊,他押韻了!」

「對,你也可以在你的詩裡面試試看押韻喔!」

看範例同時,崇銘老師也回顧上一週認識的詩的技法與型態:圖像詩、重複句式、擬人、譬喻、雙關,都可以試一試。

 

「蛤~好難喔!」有些孩子們有點懷疑自己做不做得到,發出哀號。

「他們跟你們差不多年紀,相信你們也做得到喔!而且要記得,我們上週說過:詩沒有一定的樣子啊!」上週的詩歌欣賞,崇銘老師讓孩子們聽了〈阿媽不是詩人〉,要破除他們對於「什麼才是詩」的框架:

 

忙碌操勞的阿媽 不是詩人

不懂安適飄逸優雅閒愁

艱苦的一生中 只知道盡心盡力流汗

一滴一滴滋養家鄉的田地

 

孩子呀!而你們要細心閱讀

阿媽在泥土上的每一步足跡

不是詩人的阿媽 才是真正的詩人

 

──節錄自 吳晟〈阿媽不是詩人〉

 

生命的姿態,本身也可以是一首詩。崇銘老師要孩子們敢於放膽地嘗試,放膽地寫。唯有放輕鬆了,創意與洞見才會出現。

 

找找看自己拍的照片在哪裡?

 

下一個步驟,要從自己的照片中挑出一張來寫詩。下課時孩子們拿著照片,像拿著撲克牌拼湊牌組般,一張一張端詳。

 

「你幫我選啦!」難以抉擇要用哪張照片,孩子決定抽籤,要同學幫她選左邊或右邊

 

崇銘老師提醒孩子們拍住家周遭,不要拍校園附近,才不會主題重複。從地方影像保存的角度來看,每個孩子拍下住家附近,等於是為各個村落做了這一個時期的地景見證;而從個人生命史來看,孩子也等於紀錄了自己的家園,為自己保存了這個階段的生活記憶。

 

孩子在拍街景同時,也拍下了後照鏡中的自己

 

崇銘老師提到,他很喜歡孩子們拍下的「移動的風景」:路口疾駛而過留下殘影的騎士、爸媽接送他們的機車後照鏡與停在路邊拍的田園,「那是他們生命的痕跡」,他們未來看照片時,會想起國小時,爸媽每天接送上下學,那些再普通不過的日常風景,都會成為令人懷念的回憶。

 

孩子的父親特別載去拍的日式老警局,以及溪州當地的信仰中心后天宮

 

下個步驟,觀察每張照片,從畫面中提取出十個名詞。從十個名詞再篩選出五個,用這五個詞來構成一首詩──上一週的課程中,孩子們已經嘗試過「磁鐵詩」,排擺寫有字詞的磁鐵,透過隨意或有意的排列作成一首詩。因此今天要用五個詞來發展一首詩,對他們來說已經搭好了學習鷹架。

 

從照片中提取十個名詞,再篩選五個名詞

 

跟崇銘老師一起討論

 

如果創作過程中,孩子需要老師的幫忙,也可以隨時舉手跟老師討論。大家進度不同,有些人看照片看很久,努力要從照片裡面挖出更多名詞,「這裡除了田,還有什麼啊?」;有人下筆前會查字典確認寫法;也有人很快就開始寫詩,一揮而就。

 

開始寫詩!

 

喚起地方的記憶,為世界增添異色

「文學喚起濁水溪畔的童年」是溪州國小與蔗青文化工作室合作在地課程,透過十二週的課程,循序漸進,以文學為路徑,通往對家鄉的深刻認識。從自己的名字到家鄉的名字(地名),再到認識溪州的濁水溪、地方的蔗糖業與五分車,每次欣賞一首詩歌,並配合家鄉影像紀錄。紀錄課程這天的影像詩課程,正好是課程的中段,是他們練習寫第一首詩的時刻。

溪州國小簡世雄主任分享道,他得知蔗青文化工作室在彰南地區其他學校進行文學與家鄉文史課程,便很希望能與蔗青合作,在溪州國小發展課程,「作為與溪州鄉的同名國小,有一種使命感,想要多做一些事情!」

 

溪州國小 簡世雄主任

 

「每次聽完一首詩歌,我也會讓孩子念一遍詩。同為溪州人的孩子們來唸溪州詩人吳晟的作品,特別有味道!」崇銘老師說。也許是風土造就了這難以言說的氣息吧!

 

後續他們將練習訪談,走入舊菜市,去採訪攤商,幫他們照一張像,寫一 首送給他們的詩。溪州國小也規劃期末要在舊菜市辦一場攝影詩展,展出孩子們的作品,讓家長跟鄰居們都能看到:原來我們溪州在孩子眼中是這個模樣……

 

迫不急待要寫詩了!

 

「訪談過程中,孩子會直接地感受到這個人給他的感覺;當小朋友親手把詩與照片結合的明信片送到攤商手上時,攤商大哥、大姊一定很高興,他們臉上的神情是藏不住的。這對小朋友來說,是一個蠻好的體驗,他會體認到:原來作一首詩送別人,是一件很有力量的事。」崇銘老師說。他覺得這已經不只是一門在地課程,而是一場社會設計,一個把人與人的連結,人與土地的連結,重新串起來的一場運動。

 

讓孩子們練習用影像說故事,發現影像與詩的力量

 

至於為何會選用「影像詩」來作為課程產出呢?崇銘老師說影像是這個時代最有傳播力的媒介。科技時代,大家都講求要會使用工具,但一個創作最核心的「內容」卻被遺忘了。如果不知道自己是誰、從哪裡來、我的獨特之處是什麼,那麼每個人都將寫出一樣的東西,最終形成一個同質化的社會。

 

 

 

「就像在課程中,你會聽到孩子說自己不可能做到,那就是庄腳囡仔沒自信,覺得自己輸人一截。我們要鼓勵他相信自己做得到,同時也陪他去發現自己的家鄉如何造就他成為與眾不同生命個體。」當出身在鄉村的孩子了解自己所擁有的家鄉文化,以此為基底,他將能向外互動。蔗青期待能打造彰南地區的孩子成為「異質化」的存在,帶著對家鄉的深愛與驕傲,為這個愈趨同化的社會添加一些不同的火花。

 

用我的眼睛與我的手,寫下家鄉印象

詩寫完了,崇銘老師邀請自願的孩子上台分享作品,有人立刻拳頭沖天直舉,似乎因為自己的作品增添了不少自信;也有人有點猶豫,看其他組員都沒人舉手,才把手舉到額頭高度,好似在說:我不確定,但我可以試試看。

 

各組一位自願上台分享詩作的小詩人,在大家面前念出自己的詩

 

每一個人眼中的家鄉都不同,即便是同一片風景,取景角度以及──詩賦予畫面的詮釋也不一樣,種種色彩匯聚起來,那就是這群孩子眼中,家鄉的模樣。

 

家鄉到底是什麼

有人說是溫暖的陽光,

有人說是美麗的稻田,

有人說是藍色的天空,

有人說是白色的雲朵,

有人說是舒服的草,

家鄉有很多種模樣。

──〈家鄉到底是什麼〉  溪州國小四年乙班 楊茗琁

 

 

〈家鄉到底是什麼〉(攝影/溪州國小四年乙班 楊茗琁)

 

 

【本次,鹿樂媒合和鍥精密電子的企業 ESG 計畫,挹注經費支持溪州國小與蔗青文化工作室進行「文學喚起濁水溪畔的童年」課程,協助鄉村學校發展多元學習,結合影像創作與在地踏查,關注SDGs 之「優質教育」與「永續城鄉」,回應全球永續議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