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的午後,三五結伴來到五味屋挖寶、聊天的村民沒有間斷;後院裡一群孩子正與大人們合作,忙著將家戶自種過熟的檸檬做成酵素清潔劑,而這些運用過後的果皮殘渣將當成洛神花田的肥料,與社區完成一個有機的、善的運用與循環。
社區裡的大人與五味屋的孩子們一起製作友善環境的酵素清潔劑,完成善的運用及循環
玻璃罐的啟示
每年,五味屋帶著孩子種植洛神,讓孩子用自己的勞動、收成,去感謝捐物的人。但有一次,顧老師發現每年購買醃漬洛神用的玻璃罐既花錢又不環保,是一件值得被改變的事情,於是發起「好惜罐」計畫,邀請大家自己帶著玻璃罐前來,同時提倡正確、天然的醃製方式,不僅環保,也讓這件事情本身更符合鄉村習慣而更具意義。
「醃漬原本就是我們這邊客家村的習慣,在鄉村資源不足,會把東西用到不能再用,絕對不會花錢去買一個罐子醃製東西的,可是現在因為我們習慣產業化,直覺地就是要購買罐子。」顧瑜君老師說。若是主流把偏鄉視為邊陲就會覺得怎麼會這樣子用大大小小的罐子,但這是鄉村本來的生活樣貌,「我們不是資源缺乏,我們是懂得匯集資源」。而「好惜罐」計劃,就在這樣不經意的思考、改變下,讓習以為常的系統鬆動了,鄉村該有的主體性漸漸地就出來了。
社區家戶門口經常可見曝曬蘿蔔,勤儉、善用資源的習慣為鄉村原本的生活樣貌
具草根性的鄉村教育
順應自然的智慧,如同五味屋沒有系統化的計畫,眼前的需要就是學習,顧瑜君老師指出:
在這裡可能有一個人說了一句話,我們就說:就玩這個。鄉下就是沒有辦法很系統化的,所以它就只能隨機,可能這會被貼上隨便的標籤,但當我們的態度是認真地在隨便,所以隨便是隨時在變化囉!在鄉村就有這個部分。
顧老師認為,應該先將是不是「偏」,是否「不足」懸而不論,不去定義、不去確認,接著才可能找出符合鄉村孩子結構處境的學習方式,創造孩子的「成功」,如此的成功不是在主流的教育結構中,「降低標準以符合他們的程度」,而是在孩子生活的真實世界裡頭。顧老師相信鄉村性要讓它自己長回來,應該重新去思考鄉村的價值,當對生活的敏感度重新被建立,我們又再熟悉那個鄉村性後,再去看看應該怎麼去教育我們的下一代。如此的教育,才得以帶給鄉村的孩子真正的能力,讓他在世界之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顧老師以引導的方式,提供舞台、協助孩子找到自己的成功
五味屋運作十餘年來,顧瑜君老師始終思索著能真的帶給孩子能力、面對未來的鄉村教育。近幾年,五味屋在帶著孩子種植水稻、洛神的過程中,發現節氣裡的春耕、夏耘、秋收、冬藏潛藏著許多順應自然的智慧,進而逐漸發展出自己的一套「跟著節氣走」的鄉村教育。在五味屋這個教育實驗場域,我們看見它看似沒有計劃地建立起與社區、大學資源及各方志工的關係協力合作,如何突破框架的限制,創造教育的可能;而在瓦歷斯•諾幹老師身上,更直接看見文化與認知的確立,對於教育一個偏鄉、部落的孩子是重要的。
Be part of it! 理解才參與其中
瓦歷斯老師說:「Tayal(泰雅)就是『人』的意思,我們相信GAGA、遵從GAGA,終其一生都以做真正的『人』為目標。」在迷霧部落的傳統竹屋裡,瓦歷斯老師嘗試向我們解釋著GAGA,「那是泰雅的神靈,一種難以用中文被條列式、分析理解的,它是泰雅的規定、傳統、族人形式的準則、核心價值。...」我們聽得入迷,然而它就像空氣,是感受性的、體驗的,唯有生活在這個地方的人能夠接受、知道的生命情調;又如同顧瑜君老師講的節氣,那是實際與土地工作、勞動後,在鄉村生活中真實感受到的古老智慧。
在瓦歷斯老師的書屋聽著泰雅的文化,沉浸式地理解與感受
所謂「偏鄉」不意味著匱乏,它的豐富需要在脫下「制度化」的眼鏡之後,才可以明白、感受。「偏鄉教育」需要的是什麼?「教育」在偏鄉可以有什麼樣的樣貌?在前言的新北市金山區三和國小插秧課堂、在瓦歷斯•諾幹老師身上、在五味屋的故事中、在過去到訪許多地方的經驗裡,「教育」在偏鄉需要先除去主流價值的框架;它很多時候是草根性的,它可能不會只發生在學校的圍牆裡而隨性地發生在生活中;它常常蔓延到社區,串連了村子裡的力氣;它可能透過鹿樂的支持陪伴,正需要更多力量參與。然後,長成屬於那個地方最美好的樣子。
曾經一位偏鄉師長這樣寫下心中的鹿樂:「有一群熱血的年輕人,看到偏鄉教育的困境,他們極力思想著能做點什麼事。因此,上山下海,坐夜車睡地舖,不僅走入偏鄉,更走進村民的心,用『懂我』的眼神,寫出了『我懂』的在地故事。」偏鄉真的不遠,拉近彼此的距離始於理解與尊重;而後,我們能編織一個讓彼此共好的網絡,讓城鄉兩端的人們互為學習者、陪伴者、支持者,和偏鄉老師一起牽起孩子的手,找到他們自己的位置。
理解之後參與,讓偏鄉教育長成屬於那個地方最美好的樣子